黄土高原上“闹”起苹果革命

黄土高原的沟壑间，延安市宜川县云岩镇479平方公里的土地上，10.7万亩苹果园如绿色浪潮铺展。

这片被誉为“世界苹果最佳优生区”的土地，全镇95%的农民收入依赖苹果种植。然而，过去分散的“绺绺田”“块块地”不仅导致土地利用效率低下，还因地界不清、生产路纠纷等问题频发，严重制约了产业发展。

“30多年种植生产，树体老化、品种退化、管理落后，这些问题像‘绊脚石’一样阻碍着产业升级。”云岩镇党委书记杜云坦言，改革势在必行。

“邻家书记”破局：找到迎刃而解的“刃”

改革的第一步是土地连片整治，北赤村先行先试。但触及农民“土地情结”的变革并非易事，果园中交错的生产路和散落的坟墓成为首要难题。

过去，果农在生产环节中常因地界不清相互侵占引发矛盾纠纷，而果园也是一户一田一路，家家都要有生产路，路地相争的矛盾纠纷也时有发生。

究其原因，主要是基层党组织功能发挥不充分、资源力量有效整合难、土地利用效率低、生产经营方式不优、乡村治理能力不强等问题造成的。

针对这一情况，镇党委按照“川塬结合、强弱搭配、抱团发展、共同富裕”的思路，以省级标准化示范村辛户村党支部为牵引，成立“6+N”跨村联合党总支。引入“邻家书记”机制，由辛户村党支部书记张延刚担任跨村联合党总支副书记，破解“本土难管”困局。

北赤村平整后的连片土地。（云岩镇供图）

在张延刚看来，北赤村之所以改革受阻，最主要在于殡葬改革。要想推进殡葬改革，就得先解开群众心里的“硬疙瘩”，转变村民观念。

“首先要跟村民算好经济账和生态账。”张延刚说，一座坟头占一分地，一分地里能栽植11棵矮化苹果树，按一棵树年净利200元算，一座坟占用的土地能给村民造成2200元的损失，全镇5600座坟墓，一年损失达千万元以上。“通过算大账、算细账、算长远账，实行殡葬改革的好处和作用一目了然。”

同时，多次组织召开村民大会商议出“村选址、村设计、村施工、村管理”的集体统建和“村选址、村规划、户建设、户管理”的村民自建两种殡葬改革模式。

升级改造后，“裤带宽”的土地被平整，一块块三类“地畔田”变成一类“中心田”，加之对老果园深翻杀菌、统一预埋水肥一体设施，有的地头长达600米，一眼望不到头。北赤村606亩老旧果园变成701亩新果园，多出95亩土地。

“以株代亩”创新：拔出“土地长个子”的节

良田更要有分配的“良法”。

云岩镇坚持和发展新时代“枫桥经验”，在因地制宜、因势利导、因情施策的基础上，探索出享誉全国的“以株代亩”分田法，将果农的“亩数”折算成“株数”，打破传统按亩分田的“庄稼人”思维。

5月22日，在北赤村新品种改良示范园里，一台大型农机隆隆作响，不到半个小时，4亩多果园就完成作业。

北赤村新优品种示范园。（云岩镇供图）

“同样是种苹果，差别也太大了。这就是农业现代化的优势，再也不用因为地的问题与邻家争吵了，管理起来省时省力效果还好。”果农李社荣感慨地说。

今年60岁的李社荣，种了大半辈子苹果，之前家里8亩乔化果园已经25年了，苹果的质量、产量都跟不上，卖不上好价钱。土地平整重新建园后，分到苹果树880株，以前2块分散的地变为一整块高标准果园，还给予每亩地享受1万元的贴息贷款政策，他发展果园底气更足了。

“土地长个子”是果园改造的意外之喜，渗溢土地这块“蛋糕”怎么分？

“村民的事村民说了算。各村推选出德高望重、善于做群众工作、敢于创新担责的能人、贤人、致富带头人为村民代表，让村民自己说事、议事、主事。”杜云说。

经过多次商议，最终确定溢出面积的80%栽植果树承包给果农，所得收益中除每株每年10元承包费归集体经济外，其余归果农，实现果农和集体经济双丰收；剩余20%留给村集体用于再生产，所得收益用于村上改善基础设施、开展公益活动。

“过去村上没有冷库，销售上不知吃了多少的亏。果农等不起，客商压价也只能贱卖，要不就得拉到周边村或者镇上的冷库储存，远的得30多公里，包装、运输又增加了成本。”北赤村村民代表崔永永提起以前销售上的被动很是无奈。

现在，北赤村在溢出的土地上建起了冷库和苹果交易市场。

“土地来自于民更要用之于民，对于村民呼声高的诉求必须要解决。”北赤村党支部书记安文忠说，有了自己的冷库后，可以满足苹果的周年供应和“全程保鲜”，果农有了主动权，根据市场价格调整销售数量，也增加了抗风险能力。

降本增效提质：蹚出产业发展的路

解决了土地问题，云岩镇又将目光投向产业发展。

为了不让果农在产业发展的“老路”上打转转，云岩镇持续推进苹果品种改良的同时，提出规模化经营、标准化生产、机械化操作、社会化管理的产业发展理念。

2023年，在辛户村建成70亩的新优品种试验示范基地，栽植了矮化自根砧、矮化中间砧、无性繁殖楸子砧等砧木类型，引进适合西北地区生长的新优品种类型17个。

新品种第二年挂果，第三年就进入盛果期，挂果快、产量高，价格也高，因为含糖量高，市场接受度好。史村的示范园被定为航天苹果种植基地，苹果跟随宇航员上了太空。

“在建园中，由村合作社统一采购水泥杆、定形杆、钢丝等物资，并且组织果农统一栽植矮化密植树苗，尽管行距拓展到4米，但每亩地可栽种110株苹果树。”云岩镇干部马彦国说，通过标准建园、品种改良，盛果期每株果树年产值200元，亩均产值2万元、增收1万元以上。

一切的付出，都是为了种出一颗优质的好苹果。可是现在农村老龄化日趋严重，在果园管理上，不少家庭出现了劳动力不足的问题。

去年四月，在老书记张延刚推动下，辛户村也发生了一件大事。全体村民代表商讨，成立了村集体社会化服务组织——果业服务专业合作社。

辛户村果业服务专业合作社农机手，在果园开展机械化作业。（云岩镇供图）

农业产业也要降本增效。在联合党总支牵头下，推行“村集体+合作社+政法干警+农户”和“农资企业+合作社+政法干警+农户”两种模式，实行机械统作、物资统购、技术统管、劳力统招、果品统销，仅建园材料这一项为果农每亩节约1244元。

返乡青年张勇勇担任合作社负责人后，带领12名果业技术员、12名农机机械手为果农提供着专业服务，他的手机通讯录里存着400多位果农的电话：“现在每天都有接不完的电话，果农看到了前景积极性越来越高，我们干着也越来越有劲头。”

数据见证着变革。

如今，云岩镇完成平整碎片化果园10618亩，新优品种改良2.6万亩，建成高标准矮化密植园1.5万亩，农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从2021年的1.8万元增至2.9万元。此外，因土地产生的矛盾纠纷下降87%，土地矛盾纠纷化解率达到98%以上，全镇信访总量下降64%，新时代“枫桥经验”在黄土高原上结出硕果。

（记者 袁晨）